4月13号一大早坐飞机来上海,飞机刚一着陆,打开朋友圈,却看到易老师去世的消息。顿感世事无常,茫然若失,无限感伤与哀痛。
与易老师相识是在2013年。他曾在基层派出所挂职,拥有丰富的基层调研经验,对警察执法十分了解。我硕士论文也打算写警察执法。虽然之前有过几次调研,但很多问题没有理清楚,当时十分苦恼与着急。2013年11月份,恰好和易老师同去昆明参加法律与社会科学年会,即鼓起勇气去找他,他很热心地一一回答了我的问题,还提出了很多建议,我深受启发。回到武汉后,又和易老师在鲁磨路烧烤摊把酒深谈,他向我介绍自己的调研经验、感触和思考。记得当时已至隆冬腊月,但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。在前几次调研中,由于深感警察执法困境,而现有权力理论无法解释,转而借用政治学里的概念“强制能力”来研究警察执法。与易老师交流,发现这种理解过于单一,警察执法十分复杂、多样。后来我将警察执法区分为主动型执法和被动型执法。可以说,文章框架的整体改变正是受益于易老师。
在写硕士论文期间,每次有不明白的地方,都向他请教。由于调研经验缺乏,对很多问题把握不到,对一些问题的理解比较片面。例如,一开始我将刑侦体制改革作为影响派出所执法的重要因素。但是,易老师提示我在很多地区,刑侦体制改革并没有发挥多大作用,案件来了之后依旧是全员上。政策文本与实践存在很大背离,他使我认识到,这种背离出现在哪些地方。每次与他交流,都启发很大。论文写完之后发给他,他半天内就回复了邮件,阅读他的回复,可以看出,他是仔细阅读了我的文章。从13年末转而关注警察执法,从一开始的毫无头绪,到之后的豁然开朗,再到初成体系,易老师都帮助甚多,让我十分感动。
对于一个素未平生的学生,易老师如此热心;对于一个无意中闯入警察执法领域的后来者,易老师言传身教、循循善诱。士之德操,高山流水。
与人交往,易老师有古士之风;阅读他的文章,也能感受到他对中国社会的深切关怀。阅读他的文章,尤其是对派出所的研究,字里行间可以感受到他有一种宏大、深刻,又细致入微的人性追问。读他的一些调研记述性质的文字感触尤深。在他的文章中,不仅可以看到对警察执法实践的剖析入理,也可以看到人和社会中最深处,让人无奈、悲愤,甚至痛苦的一面。读后无限感怀,意味深长。不同于其他机关,派出所每天要和违法犯罪活动打交道。在这里,可以近距离的感受到现代社会阴暗的一面。他们接触到勾心斗角、尔虞我诈,看到亲情在利益面前的脆弱,身体在权力面前的微小,处于暴力、矛盾、紧张的中心。深处其中,才知痛苦其实也是五味杂陈、酸甜苦辣。面对这种环境,一般民警尚且面临很大压力,更何况一位来自象牙塔下的学者。但是易老师敢于去触碰这个社会最深层次的隐痛,并且将这一面呈现出来,这是需要多么巨大的勇气,多么宽广的胸怀
其实,真的计算起来,我与易老师接触并不多,接触时间也很短。但是,与易老师交往的这一段时间里却是受益颇深。前一段时间刚写完一篇警察执法的论文,正打算发与他,聆听他的教诲,不想天妒英才。正打算在警察执法领域深挖,不想却少了一位领路人。正想在学术道路上继续前进,不想却少了一位良师益友。这几天时常翻看他的文字,回想起和他交往的点点滴滴。文尤在前,声却不闻;言尤在耳,人已不在。生命之重莫过于此,人生之痛莫过于此。
如今易老师往登天国,驾鹤西去,世间少一位大丈夫,我也少了一位可以把酒言欢的良师,一位学术上的引路人。每念及此,心中无限感伤和哀痛。唯有默默哀念:易老师,一路走好!我也唯有铭记他的教诲,在学术道路上奋勇前进。或许这是对他最好的悼念方式。
于龙刚
2015年4月17日夜于杭州